端茶送客

卧梅又闻花。

【弘杨】他以为抓住了月亮 02

《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》AU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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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 第二天黄子弘凡睁开眼的时候,高杨在他旁边正好坐起身来,肩膀上还留着红色的吻痕,像极了影像资料里的雪地红梅,鬼使神差般,他伸出手去捉高杨的肩膀,却被对方起身的动作避开了。


        高杨余光瞥见他的手,扭头问他怎么了,声音有着刚醒之人的含混。他收回手没说话,只是摇了摇头,然后竭力控制着自己穿衣服的速度,想让自己看起来游刃有余,但是终究没敢跟高杨再说些什么,在对方洗漱的时候匆忙告辞。


        慌乱间带倒了昨夜留在桌上的空酒瓶,咕噜噜得在地上滚了几圈,触着墙后才停下,瓶身上的圣母玛利亚正好对着他,在圣光中笑得慈爱。


        昨晚饮下的酒精仿佛现在才开始侵蚀胃部,他咬着牙咽下翻涌的呕吐感,夺门而去。


        黄子弘凡回到自己的屋子,来不及顾虑地上厚厚的灰尘就扑倒在地,片刻后才喘着粗气站起身走进浴室,久无人用的花洒喷出红锈色的污水,一分钟后才变得清澈,他把花洒举过头顶,任冰凉水流兜头淋下,激出一身的鸡皮疙瘩。


        他低头盯着皮肤上一粒粒的凸起,不合时宜地想到,自然人与仿生人的结合不被法律所允许,那么仿生人与仿生人呢?


        一墙之隔传来争吵的声音,黄子皱眉关掉花洒。昨夜来得匆忙,隔壁也没亮灯,他以为隔壁无人,这才住了进来。


        尽可能地远离他人私人处所是现代社交准则,正在他想着要不要换个屋子的时候,却被那边争吵的内容所吸引。


        两人似乎正在为是否移民火星而争论不休,但可能是要避着家里其他人。两间屋子浴室相邻,只隔着一堵薄墙,对方估计以为这边还是空的,这才敢躲进浴室里来。可以听出两人极力想要压低声音,却因为愤怒依然时不时地拔高嗓门,让黄子弘凡模糊地拼凑出个大概。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 女主人想要移民火星,男主人却因年迈父亲的意愿执意留在地球。


        两人的争吵以女主人夹杂哭腔的怒吼作为结束:“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将来成为一个畸形种!”


        哦,是个孕妇。


        黄子弘凡捋了两把胳膊上的水,冷着脸出了浴室。


        放射尘对成年人的影响微乎其微,但对尚未成型的胎儿来讲,却可能危害一生。


        这就是为什么,火星尚未改造成功,人类却依然迫不及待地选择移民——为了种族的健康延续。黄子弘凡对此却不曾生出半点悲悯之心,这是人类自己种下的苦果,合该自己受着。


        他又想起刚刚看着他的圣母玛利亚,如果真的神爱世人,耶和华又为何看着他的子民受苦而无动于衷。


        去他妈的温和的轭①,负于颈上的曲木从来只代表着痛苦与屈辱。


        黄子弘凡出门的时候,看到楼道里贴着密密麻麻的移民广告,纸张上刊印着精美的图画,广告词也是一脉相承的欣欣向荣,一眼看过去,只觉得生活美好,前程光明。


        只是与那个充满碎石渣滓的火星毫无相似之处。


        他冷眼一一瞧过,注意到墙上某处有撕扯过的痕迹,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邻居的房门,争吵声早已停歇,但他知道,问题一日不解决,类似的争吵就永远不会结束。


        他甚至带着点恶意地想,只看这移民派与滞留派之间的重重矛盾,就算某天世上真的只剩下了人类这一个物种,世界想必也依然能够丰富多彩。


        黄子弘凡坐进飞车的时候,隔壁那对夫妻正好也向顶楼停车场走来,两人有说有笑,面上洋溢着幸福与欢快的神情,丝毫看不出十分钟前两人仍争论不休。


        等二人走近时,黄子弘凡看到了他们手上戴着的款式相同的戒指,应该是婚戒,但他只看了一眼便嫌恶地转开视线,眉头紧皱,一踩油门飞驰而去。


        情绪调节器真是好用,能让恶语相向的夫妻瞬间恩爱如初。


        他一手扶方向盘,一手烦躁地拨弄着右耳上的十字架耳饰,将耳垂揉搓得通红也没有停下手来。


        不多时,车子停在一个不起眼的门店前,黄子弘凡走下车,重重地关上车门,小店破旧的门板似乎都随着这一响动簌簌地掉下几粒灰尘。


        黄子弘凡推开店门,入目是向下的阴暗楼梯,惨白阳光只照出短短一截,便再也无法向下延伸,黄子弘凡毫不迟疑地迈步踏进黑暗。


        楼梯尽头的地下空间并不小,稀稀拉拉地分布着几个卡座,迎面是一个巨大的酒柜,各色酒水陈列其上,但无一例外是人工合成。随着环境污染,自然土地已经不再适合种植食物,人类口粮尚且需要机械化生产,更别提食物酿造的酒液。人类黄金时期留下的酿造酒,如今在黑市上一瓶能炒上天价。


        整个店里,只有酒柜前的吧台边上站着一个笑眯眯的年轻人,看到他来,举起手中正在擦拭玻璃杯的白色毛巾冲他挥了挥,同他打招呼:“哎哟,黄子,这是我认识你以来,第一次在上午看见你吧?”


        黄子弘凡冲他翻个白眼,在吧台椅上坐下,像往常一样随口问道:“今天生意怎么样?”


        年轻人神色复杂地看看他,又看看墙上的挂钟,时针正正指向数字8,他叹口气说道:“原来你从不早起是有原因的,脑子会不清醒。我这大早上的,哪儿来的生意?”


        黄子也不在意,他本来就只是为了说句话,根本不在乎对方的答案。他随手拿起台面上一个杯子把玩,晶莹剔透的玻璃杯瞬间沾上几个白花花的指印。


        年轻人擦杯子的手一顿,把毛巾重重地摔在他面前,呵道:“你擦!”


        黄子弘凡抬眼看他,毫不在意道:“仝卓,你这脾气越来越差了,要不试试18?”


        被叫作仝卓的年轻人骂了他一连串的滚,18是调节器中“怯懦软弱”的情绪编码,只要将情绪调至18号,任何人都能对他颐指气使,而他只能乖乖照做。


        仝卓回击道:“我看你最应该试试22。”


        22,心灰意冷,具体表现为沉默寡言。


        两人毫无水平地斗着嘴,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之后,黄子弘凡突然有感于自己被降维的智商,赶紧鸣金收鼓,声称来日再战。


        仝卓表示:“再战个屁,老子以后不做你生意。”


        黄子弘凡一抬手,“我要喝可乐。”


        仝卓恶狠狠地把可乐罐拍在他手边。


        气泡在嘴里炸开的感觉并不好受,黄子弘凡清了清喉咙,状似无意地问道:“你觉得现在还有人能够完全脱离调节器生活吗?”


        仝卓快速地给出了一个答案,似乎并没有将这个问题放在心上,只是为了打发他而已,“仿生人呗。”


        黄子弘凡手里的易拉罐被他捏得咔啦一声响,仝卓被他吓了一跳,手一抖差点把杯子给摔了,莫明其妙道:“干嘛呢?”


        黄子弘凡松开手,咽了口口水,说:“我说自然人。你相信一个自然人能够不靠调节器生活吗?”


        仝卓皱起眉头,把毛巾杯子都放下,胳膊肘撑在吧台上拄着下巴,犹疑道:“不能吧?”然后语气一转,说道:“要真有这样的自然人,那我还真挺想见识见识,这人心智得强大到什么地步啊?”


        现在这个姿势让他脖子微微仰起,露出脖子上一截黑色细绳,黄子弘凡知道,那绳子挂着仝卓的调节器。


        他又不自觉地去摸右耳的十字架,这是他的。


        他想起昨晚的高杨,实实在在的不着寸缕,他真的不曾依靠过这个体外器官。


        那么,高杨真的是自然人吗?


        黄子弘凡手有点抖,他重新握紧可乐罐,在呲呲啦啦的金属扭曲声下,被自己的大胆猜测所震惊。


        如果——只是说如果——如果高杨撒谎了呢?


======TBC======

①出自 约翰.弥尔顿《我的失明》


神勒令人们工作/难道却不给予光明吗/我痴痴地问道/但是“忍耐”想要阻止这喃语/就马上回答道,神并不需要人工或人自己的才斌/谁能最好地承受他温和的轭/就侍奉得他最好。


轭:驾车时搁在牛马颈上的曲木。

     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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